一个庞大的、不受监管的货币正在削弱美国对军火商、逃避制裁者和诈骗者的打击。去年通过其网络流动的资金几乎与Visa卡相当。而且它最近创造的利润超过了贝莱德(BlackRock)，但员工数量只有后者的一小部分。
它的名字是：泰达币（Tether）。这种加密货币已经成为全球金融系统中的重要一环，每天有高达1900亿美元的交易量。
本质上，tether是一种数字美元——但它由英属维尔京群岛的一群神秘所有者私人控制，其活动大部分对政府隐藏。
由于其与美元1:1的挂钩，tether被称为稳定币，最初在加密货币爱好者中使用。但它已深入金融地下世界，催生了一个超出美国执法范围的平行经济。
无论美国政府在哪里限制了对美元金融系统的使用——伊朗、委内瑞拉、俄罗斯——tether都作为一种匿名美元蓬勃发展，用于跨境资金转移。
俄罗斯寡头和武器商人将tether转移到国外，用于购买房地产和向受制裁商品的供应商付款。委内瑞拉受制裁的国有石油公司接受tether作为货物付款。贩毒集团、诈骗团伙和哈马斯等恐怖组织用它来洗钱。
然而，在阿根廷和土耳其等功能失调的经济体中，由于面临恶性通货膨胀和硬通货短缺，tether也成为人们日常支付和保护储蓄的生命线。
可以说，tether是十多年前开始的加密货币革命中第一个成功的现实世界产品。它让其所有者变得极其富有。Tether拥有1200亿美元的资产，主要是无风险的美国国债，还有比特币和黄金的头寸。去年，它创造了62亿美元的利润，比全球最大的资产管理公司贝莱德多赚了7亿美元。
Tether的首席执行官Paolo Ardoino今年早些时候吹嘘说，在不到100名员工的情况下，它的人均利润超过了任何公司。
Ardoino在5月的新闻稿中表示，Tether希望"建立一个更公平、更互联、更便捷的全球金融系统"。他声称有超过3亿人在使用这种货币。
通过制裁，华盛顿可以切断对手使用美元的途径，从而切断他们与全球贸易体系的联系，因为所有美元交易都涉及受美国监管的银行。Tether的普及削弱了这些权力。
美国财政部副部长Wally Adeyemo对《华尔街日报》表示："我们需要一个监管框架，不允许离岸美元支持的稳定币提供商按不同的规则行事。"Adeyemo在4月向国会作证时特别提到了tether。
为撰写本文，《华尔街日报》采访了tether用户、研究人员和官员，并审查了中介人之间交换的信息、法院和公司记录以及区块链数据。
Tether没有回应置评请求。该公司在5月份表示，它与执法部门合作，并正在升级其监控交易以防止逃避制裁的能力。Tether表示，它自愿冻结与受制裁实体有关的用于转移其代币的数字钱包。Ardoino表示，Tether采取"主动方法来保护我们的生态系统免受非法活动的影响"。
Tether如何运作
Tether Holdings公司向一群精选的直接客户（主要是交易公司）发行虚拟币，这些客户以真实世界的美元作为交换。Tether使用这些美元购买资产，主要是美国国债，以支持该币的价值。
一旦进入更广泛的市场，tether可以通过交易所和当地经纪商与其他代币或传统货币进行交易。例如，在伊朗，一个名为TetherLand的加密货币交易所允许伊朗人将里亚尔兑换成tether。
Tether审核其直接客户的身份，但其庞大的二级市场大部分未受监管。这些代币可以几乎瞬间通过一系列数字钱包进行传输，以掩盖来源。联合国今年1月的一份报告称，tether是东南亚洗钱者的"首选"。
该公司表示，它可以在公共区块链账本上追踪每笔交易，并可以扣押和销毁任何钱包中持有的tether。
但冻结钱包就像打地鼠游戏。根据加密数据提供商ChainArgos的数据，从2018年到今年6月，Tether在其两个最受欢迎的区块链上将2,713个钱包列入黑名单，这些钱包总共收到了约1530亿美元。在这笔巨额资金中，Tether只能冻结14亿美元，因为其余资金已经被转移。
Tether的创始人——包括一位名叫Giancarlo Devasini的前整形外科医生——于2014年创造了这种货币。最初，对稳定代币的接受度很低。投资者William Quigley（创始团队成员之一）表示，从数十亿累积美元中获利的前景是一种"幻想"。
据熟悉公司情况的人士称，他和其他联合创始人不久后将股份出售给了Devasini，后者从那时起一直管理Tether。这位隐居的亿万富翁住在法国里维埃拉的Roquebrune-Cap-Martin，公司记录显示。同为意大利人的Ardoino已成为Tether的公众形象。
Tether进入加密主流是在2020-2021年的牛市期间，当时交易者使用tether买卖风险投资。其市值从40亿美元暴增至近800亿美元。
所有人的美元
在委内瑞拉，由于制裁和经济管理不善而被金融孤立，Tether找到了现成的用户群。
2020年，马杜罗总统的政府正受到美国针对国有石油公司PDVSA的制裁措施的围攻。当年10月，马杜罗的议会通过了一项"反封锁法"，授权政府使用加密货币保护其交易。
据熟悉其活动的人士和交易记录显示，PDVSA开始要求用tether支付石油shipment。PDVSA授权的订单通常指示买家将tether转移到某个钱包地址。另一种方法是中间人将现金交付换成tether，并将代币装入预付旅行卡，使持有人能够使用加密货币进行购买。
该公司对tether的采用如此普遍，以至于产生了另一个效果：PDVSA用于销售的中间人没有将石油收入返还给政府，而是将资金挪为己用，导致石油部长下台的丑闻。
前石油部长Rafael Ramírez在接受采访时表示："这种加密货币的使用只是为了延续巨大的腐败水平。"
委内瑞拉政府没有回应置评请求。该国总检察长在4月表示，中间人使用加密货币使被盗资金对当局来说"无法检测"。
对于普通委内瑞拉人来说，tether也成为了一条生命线。通货膨胀率达到200万%，使玻利瓦尔储蓄化为乌有。货币管制使银行转账到国外变得不切实际。
30岁的加拉加斯毕业生Guillermo Goncalvez经营着一个名为El Dorado的平台，为委内瑞拉人提供点对点tether交易，直接连接买家和卖家。
El Dorado拥有超过15万用户，他们支付的费用只是传统汇款公司收取的一小部分：当地商店将日常收入转换为tether，委内瑞拉移民向家人汇款，以及自由职业者接收USDT（tether的另一个名称）工资。
Goncalvez说："USDT是所有委内瑞拉人的数字美元。"
足以填满一架飞机的钱
在俄罗斯，tether是一个重要的支付渠道，《华尔街日报》此前曾报道。
一份由政府支持的俄罗斯研究中心今年绘制的机密报告指出，tether是进口商将卢布兑换成外币的最受欢迎方式之一。主要机构也参与其中：根据6月流传的一份公司演示文稿，俄罗斯贷款机构Rosbank为客户安排tether转账，以向国外供应商付款。Rosbank发言人没有回应置评请求。
它也是俄罗斯精英的首选货币。
一位名叫Ekaterina Zhdanova的魅力中间人在2022年和2023年的Telegram消息中告诉同伴，她正在为客户安排大规模的卢布换tether交易。根据区块链数据，她分享的数字钱包已转移了超过3.5亿美元的tether。
38岁的Zhdanova出生在西伯利亚的一个村庄，经营一项礼宾服务，帮助富有的俄罗斯人获得外国签证，还经营一家旅行社，组织豪华游轮。她的前夫是一位俄罗斯亿万富翁房地产开发商的高级副手。
俄罗斯入侵乌克兰及随后的制裁加剧了对她服务的需求。
根据Telegram上的聊天记录，战争开始两个月后，Zhdanova向一群大型俄罗斯加密货币交易商转达了一位客户的请求。她说这位客户拥有自己的银行，想每月购买约1000万美元的tether，总共需要3亿美元的tether，以换取将在阿联酋或土耳其交付的现金。
在找到愿意接受交易的交易商后，Zhdanova告诉该组织她可以协调现金的收集。
她说："他们将使用飞机来收取现金。"
财政部去年底对Zhdanova实施制裁，指控她代表未具名的寡头转移加密货币。据熟悉她被捕情况的人士称，法国警方大约在同一时间在那里的一个机场拘留了她，这是法国一项单独的洗钱调查的一部分。她仍被拘留。Zhdanova的律师拒绝置评。
"一切。无处不在。"
Tether现在正在投资使用tether进行日常支付的初创公司。Tether越能鼓励其使用，就需要发行越多的代币，因此就会有更多的美元可以投入使用。
在格鲁吉亚的第比利斯，这是俄罗斯移民的热门落脚点，该代币的标志——一个圈起来的绿色"T"——在窗户被遮黑的货币兑换店外闪烁。自动取款机广告宣传用户可以存入钞票换取稳定币。
Tether首席执行官Ardoino去年访问格鲁吉亚，并向政府官员提出帮助扩大当地加密经济的提议。他们签署了一项合作协议，Ardoino表示这将使这个前苏联共和国成为一个繁荣的支付中心。根据格鲁吉亚的创新机构，Tether在当地初创企业投资了2500万美元。
Tether融资的主要接受者CityPay.io为数千家格鲁吉亚企业推出了tether支付系统。包括第比利斯市中心的丽笙蓝光伊维利亚酒店在内的酒店都有CityPay销售点终端，它还与当地一家房地产公司合作，以tether出售高档公寓。
根据其土耳其首席执行官Eralp Hatipoglu的说法，CityPay还为公司提供tether国际支付便利，每月总额高达5000万美元。他说，美国对全球银行系统施加的压力创造了这些机会。从土耳其向格鲁吉亚出口的公司会受到代理银行的大量质询，他说，而且电汇需要几天时间。
CityPay的网站宣传"100%匿名交易"，尽管Hatipoglu表示他们会根据制裁名单检查客户的身份，并且不接受俄罗斯企业。
Tether表示，它的目标是让CityPay扩展到其他新兴市场。6月，在第比利斯一座摩天大楼举行的加密货币会议上，Tether赞助并有其扩张负责人出席，横幅推广在CityPay上使用该货币进行日常支付。来宾排队用tether购买咖啡。
一个标志上写着："用USDT支付"。"一切。无处不在。"
—Anna Hirtenstein为本文做出了贡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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